够了,我求你别说下去了。从我今天碰见你起,你就一直在跟我说什么“事实就是事实,别不接受,跟个猪鼻一样”,你他妈连昨天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不要说话了。反正我是接受不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。
……好吧,既然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那我还是从两个月前讲起吧。我的家庭还有朋友们,平时只是待在Level 1的某个地方。我根本不想像某些同伴一样跑出去乱跑,甚至去主动招惹那些怪物。他们说我们不够大胆,说我们没有个该有的样子,但那又何妨?我们想要的只是过上安宁的生活。
然而,我们还是被它们发现了——怪物们。那天早晨,门外的嘈杂声将我们惊醒。我对它们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恐惧。尽管你知道我们防御能力很强,一般的攻击难以对我们造成伤害,但它们显然有所准备。我打开门,紧接着便被它们的怒吼和大量火球包围。我不知道我们犯了什么错——与同伴不同,我们并未挑衅过任何怪物。我关上门,但铁门很快被它们撞破。火焰迅速吞噬一切,避难所被炽热的火光染成猩红。火球的侵蚀使得所有粗糙的木制品都变成了焦黑。我的同伴们奋力抵抗,勇敢地与怪物搏斗。于是,在这片狼藉中,我最后的记忆就是血色与火焰的混合。
最终,大多数生命还是在熊熊大火中消亡了。我带着幸存的家庭,逃离了这个灾难之地。我们重新开始流浪,试图通过不断的移动来逃避那些怪物。它们的恶意愈发明显,追杀也愈加猛烈。尽管从那天起我们保持了警惕,未再失去更多同胞,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成功了。
此时便是我与他的初遇。他不同于我们这些群体,他孤身一人,独自行动。在我们前往下一个计划地点的路上,我们遇见了他。他有些不知所措,但脾气非常好,一切都照着我们说的做。他主动询问能否加入我们,我们则欣然同意。前几天他还有些害羞,说话有些支支吾吾,不是很流利,但后来便逐渐进入状态了。他声称要带我们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,而他也的确做到了。在一些跋涉后,我们找到了一处新的避难所。从那天起,怪物没再找到我们,安逸又一次出现了。
他认为避难所应该重新有家的模样,于是便把周围房间的一些家具搬了过来。零散的部件他会亲自组装,而这是我们都不具备的技能。他以他的真诚赢取了我们的信任,很快成为了我们的领袖。他智商很高,几乎什么都会。如若有任何同伴问我问题,我便只有一句话——“去找他吧”。他也很勇敢,经常离开避难所去附近闲逛,也完全不怕我们告诉他的怪物。
他还会画画。每天早上,他都会拿出画板和颜料,专注地投入到他的创作中,用心描绘那些我们从未见过的图景。每当我们为曾经同胞的离去而心灰意冷时,他总能给予我们最高的情绪价值。他的画为灰暗增添了色彩,而我们对他的敬佩也更进一步了。
他还经常研究一些复杂的装置,是我们从未见过的机械与结构。他坦言这些并非自己发明,但对于我来说,这些精巧的构造和精密的组件已足以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。他的聪明才智已经远远超出我们所能想象的范畴,而类似这样的事我也不一一列举了。
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。直到两个星期后,那件事仍然发生了。我至今仍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大梦一场,但这最终也只是渺茫的希望。大约在事情发生前两天,他便常常在自己的房间内发呆。每每我推门进入,他都丝毫注意不到我的到来。直到我轻声向他询问:“ 抱歉打扰,但你这是在做什么?”他回头,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般,扑到我的怀里大哭。我感到莫名其妙,但也不好意思问他原因。
在最后那个夜晚,他突然问了我们这么一个问题:“如果有一天,我也转变成了像它们一样令人讨厌的怪物,你们会嫌弃我吗?”
“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……”
“不,我只是说如果,如果果真如此……你们会赶我走,甚至杀死我吗?”
“当然不会。”我不假思索地回答。
然后,我陷入了一生中第一次无梦的睡眠。
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时候,他正在轻声打开家门,趁他认为我们都在睡觉的时候向外走去。我跟着他走到了房间外。他猛然回头,看见了我。
不……突然间,这已经不是他了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仍能认出他,但它绝对不是我的同胞。它的脸部和我十分相似,但不同的是其被一个圆圆的球体束缚住了,且五官不会发出光亮。向下观察便是一个粗的圆柱体以及伸展出的四肢,被厚重的布料所覆盖着。正如他昨天所说的那样,它变成了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,和我所遇见的其它怪物那些长相类似。或许是因为和他待得时间久了,我更习惯用他喜欢的术语称呼它——人类。
仿佛作为对我思想的回应,它突然精神一振。在认知影响尚未完全结束前,我仍能听懂它最后的话语,即便我无法理解:“我仍是一个人类啊。我为何会对敌人产生感情?我都干了什么啊,该清醒点了。他们派我来干什么的来着?不就潜进来杀掉他妈一群笑魇嘛。”
我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,只有惊恐。我的本能告诉我应该上前啃下它的脑袋、咬住它的喉咙,任由血流成河,无论它接下来要做什么。但我抑制住了这种冲动。我希望它的灵魂深处仍是那个他,我希望他能回来。
我的同伴早已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,他们喊着“怪物”向着它冲去。我试图阻止他们,告诉他们这个怪物曾经是我们的朋友,它没有丝毫敌意,这只不过是一次误会。但紧接着,它以惊人的速度控制着身体右边那根长棍迅速掏出一瓶奇怪的液体,倾倒在我们身上。我感到一阵刺痛,尽管这无法对我的生命造成威胁。不,这怎么可能是他做出来的……尖叫着,我的同伴像疯魔似地再次朝它冲去。我没有时间做出正确的选择,我当时只是希望他能回来。它再次以那根长棍绕出一个弧线,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新的装置。我不知道那是什么,他也从未向我展示过这个东西。
它没有犹豫,以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开始使用那个装置。然后……
火。火球。或者它们使用的名字——燃烧弹。对物理攻击拥有绝佳防御的我们唯一拥有的弱点。我的同伴们仍露出我们仅能维持的笑容,来不及刹住车的他们一头撞进了火焰。
他们的身体开始发光,光辉逐渐占据了视线的中心,将他们的轮廓在火光中映射成朦胧的光影。随着光芒愈发刺眼,他们的形体在亮光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。然后他们彻底消失了,不留踪迹。只剩下躲在后方的我。
它看向那个装置,再次尝试使用但什么也没发生。早已绝望的我不再抑制自己的本能,向着它奔去。我的朋友都因为它所在的种族而死了,我的家庭也由于它的存在灭亡了。我没有理由饶恕它,只有以复仇结束。我终于向前奔去,一口咬进它的喉咙,像那些嘲笑我的同伴常做的一样。
血。猩红的血液。血液汩汩地涌出,像一条微型的溪流顺着它的皮肤蜿蜒而下。暗红渐渐漫过粗糙的地面,溅起微小的涟漪。它仍直愣愣地盯着我,但接着它的身体便无力地摔在地上,发出沉闷的声响,再也没能站起来。皮肤与地面相接的地方被血液润湿,红色逐渐蔓延开来。
我干了什么?我还没搞清楚这是不是一场误会,我根本没想杀死它。不……为了给我的同胞报仇,我就只能杀死它。操,到底该怎样才对……我赶忙上前查看它的情况。我明白无论对方与自己有何关系,我都不应为仇敌的死去而悲伤。不过我已经不在乎了,我只是希望他还活着。
但它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,陷入了永恒的睡眠。它无法唤醒,而他不可能归来。有的只是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。
它的口袋里掉出了几张纸,我现在仍保存着。上面是我看不懂的语言——它们的语言。
Object TO-5,或称“实体身份证”,是由M.E.G.研发的物品。
概述
实体身份证是为了毁灭敌对实体而设计的,使用者仅能为人类。该物品会影响实体对身份证持有者的认知,具体表现实体均将此人认作同类,能理解该人类的语言和行为,且能与之交流。但在他人看来,实体身份证的持有者仍然是正常人类。
实体身份证的有效时间为14天。本次实体身份证的使用是为了以燃烧弹清除大部分笑魇实体后,使人类凭实体身份潜入Level 1残留的笑魇群体,从而彻底毁灭该笑魇聚集地。
副作用
持有实体身份证的人类由于与实体的持续接触和沟通,易与实体产生情感,极有可能以此执迷不悟,从而背叛毁灭实体的使命。因此实体身份证需要人员谨慎持有。本次潜入计划是实体身份证的首次正式使用。